就在金城以南的莽莽群山中
紀云威帶著身邊僅剩的十余名親衛(wèi),待搜山的豫州軍離開后,便從藏身之處出發(fā)準備向西前往西平郡。
但是也許是天意弄人,沒過多久他們就遭遇了一隊殘軍,而這些殘軍正是之前被他們夜襲打散后,驚慌之下逃進山里的端木軍,雖說大家都是殘軍,但端木軍可有百余人,此時仇人相見更是分外眼紅,因為端木軍占據(jù)絕對的人數(shù)優(yōu)勢,很快便將紀云威等人殺得四散而逃。
雖然親衛(wèi)拼死護衛(wèi),但混戰(zhàn)中紀云威卻失足跌入一處深澗,隨即受傷昏迷過去,等醒來后他拖著摔傷的腿,躲進一處洞穴才驚險地逃過了端木軍的追兵。
因為腿部受傷無法行走,再加上三四月的山中依然寒冷,讓紀云威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,就在缺衣少食的紀云威,認為自己將葬身于此之時,一位進山采藥的老者發(fā)現(xiàn)了他,本著懸壺救世的信念,老者讓徒弟將其背回自己,建在山中的草廬之中并加以醫(yī)治。
在老者的精心照料下,一個多月后紀云威的傷勢漸好,隨后一身村夫打扮得紀云威便辭別老者,準備返回雍州,為了安全他準備繞行安平郡,北上到鳳凰城返回武威。
結果在四月中旬,他剛到晉州定西城,就聽聞端木軍已經(jīng)拿下西平郡,屯兵古浪兵進雍州,而且也得知了雍州節(jié)度使為促使與端木軍的和談,將金城之戰(zhàn)的罪責都推到了自己頭上,并將自己的家人綁送金城謝罪,聞聽這個消息頓時讓紀云威悔恨交加,他想不到自己忠心輔佐的雍州節(jié)度使,竟然如此無恥,便徹底死了返回雍州的心。
隨即起身前往金城,想探聽出家人的情況后再做打算,可等他到了金城才打聽到,自己家人已經(jīng)與金城豪族一起被遷往慶陽城,此時紀云威已經(jīng)覺察到了事情有些蹊蹺,但為了家人他也只得前往慶陽城。
進入安平郡后,他一路之上見到在豫州軍新政之下,境內(nèi)的百姓們安居樂業(yè),各處都呈現(xiàn)一派祥和、安定的氣氛,這些景象讓他內(nèi)心深有感觸,開始反思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,是否真正的是為國為民的好事。
在這樣的思想波動中,紀云威在五月初抵達了慶陽城,不過沒多久他再次病倒了。
畢竟他剛剛大病初愈,一路行來奔波數(shù)百里,身體明顯吃不消了,而且這段時間,他得到的許多消息都給他造成極大的打擊,再加上心系家人的安危,在這樣心境中人難免身體出問題。
幸運的是慶陽城的官府,將紀云威當做是因躲避戰(zhàn)亂而四處逃難的災民,按照規(guī)定給予其相應的照料,不但每日定時發(fā)放的食物,還讓安置營的醫(yī)生替他診治身體,靠著從軍多年的鍛煉的強健體格,在服用幾味湯藥后紀云威就慢慢恢復了過來。
就在養(yǎng)身子的這段時間,紀云威又聽到另一個讓他震驚不已的消息,武威城竟然被端木軍拿下了,隨后半個月就發(fā)現(xiàn)節(jié)度使馬岱等及許多雍州豪族,都陸陸續(xù)續(xù)被遷來了慶陽城。
這幾月所經(jīng)歷的一切,讓紀云威不得不深刻地思考,他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,一些站在以前的位置永遠也看不清的事情,同時他也推測豫州將軍才是西北一系列戰(zhàn)事的正主,但此時的他還不能最終確定,他需要時間來決定自己最終的命運。
病好之后,慶陽的官府安排紀云威去了一家位于東門的貨棧,做了一名幫助搬運貨物的伙計,畢竟安置所也不能一直供養(yǎng)他,好在紀云威生的人高馬大又正值壯年,這點力氣活還不在話下,紀云威便聽從官府的安排。
這個貨棧的生意,主要是販賣一些瓷器及胭脂水粉等貨物,每日都有從各地運來的貨物,紀云威一天忙下來也能有二十文左右的工錢,只要不亂花足以支撐他數(shù)日的開銷、
本來紀云威想著一邊在貨棧謀生,一邊打聽自己家人的具體情況,但后來他發(fā)現(xiàn),所有從雍州或者晉州遷入的豪族,都統(tǒng)一被安排在城南的一大片區(qū)域,那里的幾個道坊門都有大量衛(wèi)兵看守,沒有特發(fā)的坊間憑證,外人不得出入,以紀云威現(xiàn)在的流民的身份根本無法進去。
他只得繼續(xù)隱姓埋名在貨棧做活,尋找其他機會,就這樣一直持續(xù)到前幾日的豫州軍凱旋儀式,當天紀云威也在東門貨棧,他看到凱旋的豫州軍,也看到豫州軍中的雍州降將,,以及那一個個熟悉的面孔,心中的推測終于被驗證是對的,他那股原本被壓制在內(nèi)心深處的希望之火再次被點燃。
曾經(jīng)驕傲的他,再也不愿意就此隱姓埋名,只在貨棧中做一輩子苦力,男子漢就該如豫州軍那樣豪邁威武,哪怕是直面死亡,也要死得轟轟烈烈,好過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,如同一只老鼠一般慢慢地腐朽衰亡。
在經(jīng)過幾日的思索后,紀云威決定直接去郡守府,拜見那位在金城之戰(zhàn)中,擊敗自己的豫州將軍,無論對方如何處置自己,他都不想再這樣窩窩囊囊地活下去。
而且在慶陽城的以流民身份所親身經(jīng)歷的一切,讓紀云威相信豫州將軍是一位擁有仁德之心的人,即便自己因為之前的過錯會被處死,他相信豫州軍將也會讓自己與家人見最后一面,那樣也就足夠了,是的,足夠了。
打定主意后,翌日一早,紀云威便離開了安置所,買來一捆荊棘背在身上,前往郡守府表明自己身份并言明向豫州將軍請罪。
這才就出現(xiàn)了,在郡守府門前廣場上的那一幕。
因為劉徹一早出城巡查麥收的情況,所以府中無人能對此事做主,留守的管家知道此人來歷后,就明白這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,本準備讓護衛(wèi)將紀云威帶入府中先看押起來,但紀云威以死相求只為見豫州將軍一面,不得已管家只得讓護衛(wèi)將其保護起來,等待自家主人回府再做決定。
劉徹返回郡守府后,便下令府中甲士清空了廣場上的閑雜人等,但并未理睬跪在門前的紀云威,一直到日落西山,廣場上除了一圈護衛(wèi)的甲士,只余紀云威一人負荊跪在大門前。
“三哥,他跪一天了,要是他惹哥哥您不痛快,”鐵牛抱著雙臂靠在書房門邊狠聲道?!拔抑苯尤ヒ坏犊沉耍雀纱嘤质∈?。”
“哦,那你去砍吧?!眲卮蛉さ溃安豢尘褪切」?。”
鐵牛蹭一下拔出插在后背的宣花大斧,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,咂嘴道:
“三哥,你知道鐵牛我,不殺手無寸鐵之人,要不給你他一把刀,如何?”